Credit: Johan Persson
圖片提供：Barbican
《馬克白》Macbeth
編劇：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
導演：迪克蘭．唐納倫（Declan Donnellan）
劇團：與你同行劇團（Cheek by Jowl）
演出地點：巴比肯藝術中心（Barbican, London）
演出時間：2010年3月18日到 4月10日
比起古典劇作，我一向更喜歡看當代新編的作品。但是今年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bite」系列公布了與你同行（Cheek by Jowl）劇團將公演《馬克白》Macbeth的海報時，光線幽冥的舞台上站立著十二個演員如黑色剪影般的身影，就深深吸引我想一探究竟。我心想在巴比肯藝術中心駐團的Cheek by Jowl一向能給莎劇當代的詮釋，而在英國享有盛名的導演迪克蘭．唐納倫（Declan Donnellan）要如何詮釋《馬克白》的確是值得進劇場觀賞的迷人誘餌。
莎士比亞在英國有極佳的票房號召力，今年近一個月巡演的場次竟早已售罄，還好我購票時每場都在第一排加列一排臨時座位，我也樂於坐在第一排細細觀賞唐納倫導演的功力，還有他長年合作的創團伙伴尼克．奧門羅（Nick Ormerod）看似簡單卻極有個人風格的舞台設計。
《馬克白》是為世人所熟知的莎士比亞悲劇，是莎士比亞悲劇中最短的一齣，大約創作於一六０三到一六０七年之間，描述服侍蘇蘭格王鄧肯（Duncan）的將軍、同時也是葛萊密斯爵士（Thane of Glamis）的馬克白在替蘇格蘭王擊退謀反的叛軍後，在女巫預言的煽動下權力薰心，不僅和馬克白夫人合力殺害了鄧肯，還嫁禍給鄧肯僕人並竄位為王，最後兩人則反被權欲吞弒的悲劇。
劇情描述馬克白當上國王後對權力的渴望更深，由於當初女巫也曾預言和馬克白並肩作戰的將軍班柯（Banquo）的子孫可能成為將來的國王，所以馬克白設宴款待班柯，卻趁機殺害他。而馬克白夫人則逐漸深受她與馬克白的罪惡、血腥所苦，終至崩潰瘋狂而衰亡。馬克白最後則被蘇格蘭貴族麥克德夫（Macduff）與鄧肯王逃亡出走的兒子馬爾康（Malcolm）討伐，被麥克德夫斬首而死。
《馬克白》傳統上是以三個女巫與馬克白與班柯兩個將軍的會面為開場，但導演唐納倫與Cheek by Jowl版本的開場十分讓人驚豔。十二個演員在黑暗且瀰漫煙霧的舞台上有如十二個黝暗的靈魂，而女巫的預言則簡化為兩個女演員的聲音，有如來自天聽或來自地府的吟咏，咏出馬克白未來命運的預示。女聲高聲吟頌著著：「何時我們三個會再會面，是在雷聲、閃電還是驟雨中？」這句話已經預示了馬克白這齣劇狂風驟雨、暗潮洶湧的基調。
尼克．奧門羅的舞台設計呼應Cheek by Jowl詮釋馬克白的宗旨，馬克白其實是一齣關於想像力的悲劇，不論是馬克白對權力的妄想、馬克白夫人看到雙手沾滿血腥而不斷洗手的幻象、馬克白在餐宴中看到班柯的亡魂，或是馬克白看到飄浮在空中染血的匕首，甚至是劇中常出現關於失眠、夢遊或是死亡的意象。奧門羅以極簡深色的舞台表現，演員穿上制式黑色的戲服，加上精湛的燈光，營造出全劇充滿巫術、亡靈、鬼魂、幻象的詭魅氣氛。舞台兩邊大約八個大型的木箱則有如囚禁馬克白與馬克白夫人巨大的權力牢籠，始終讓他倆無法掙脫。
個性陰陽怪氣、情緒起伏不定的馬克白夫人一直是戲劇史具挑戰性的女性角色之一，女演員希爾（Anastasia Hille）繼一九九五年與Cheek by Jowl合作後，今年重回劇團詮釋情感纖細敏感，但又神經質、暴躁易怒，時而狂喜、時而脆弱的馬克白夫人，以情慾、感性來挑動金恩（Will Keen）所飾演的馬克白，一起墮入野心與權欲的顛簸起伏中。金恩飾演的馬克白則有如被權力魅惑，但又被妄想、夢魘縈繞而矛盾不已的抑鬱角色。
正因《馬克白》有其沈悶、鬱結的步調，導演唐納倫為全劇製造了一幕幽默的亮點。當馬克白殺死國王鄧肯，妻子以染血的匕首嫁禍給國王的僕人。之後貴族麥克德夫等人前往蘇格蘭城堡時，由舞台旁邊推出一個巨大的木箱便成為城堡的崗哨，而崗哨裡坐著飾演門房的女演員凱莉‧胡頓（Kelly Hotten）則以誇張邪惡的造型現身，一頭狂野的紅髮、鮮豔的服裝，以及崗哨檢查時刻意的性暗示都為此劇增添喜感，平衡全劇縈繞的幽暗氣氛。凱莉同時飾演麥克德夫夫人，她的聲音與恰到好處的情緒也詮釋得十分精彩。
相較於全劇唯二的女性演員，以及飾演主角馬克白的金恩以外，其他的男性角色在清一色相同的黑色戲服中則顯得略微缺乏特色，比較難看出每個角色獨特的性格所在，這是《馬克白》比較可惜的一點。另外，唐納倫與奧門羅的舞台風格一向以近乎苛刻的極簡來表現戲劇，因此雖然馬克白是血腥翻騰的一齣戲，但全劇看不到一滴血，流血的場面都得靠觀眾從演員的演技中想像，劇中連匕首這個重要的道具都是「空」的，也是要靠觀眾想像來成就。
英國就有劇評對導演與舞台設計堅持的極簡風格不以為然，衛報劇評人畢林頓就認為全劇幾乎不用道具的表現手法十分可議，他認為，如果馬克白殺害鄧肯的匕首跟他腦中的幻覺一樣虛妄，反而降低了全劇的戲劇效果。不過，他也讚許唐納倫選擇金恩飾演較內斂的馬克白，起用希爾飾演外放、情緒起伏大的馬克白夫人，是十分符合佛洛依德認為馬克白與馬克白夫人其實是一體的兩面、貫穿兩者的是同一個意識的剖析，而馬克白的愧疚、恐懼、猜忌則由馬克白夫人的情緒表現來落實，這點在兩個主要演員的互動中精準呈現。
與你同行劇團（Cheek by Jowl）是由迪克蘭．唐納倫與尼克．奧門羅兩人在一九八一年所創，兩人共同擔任劇團藝術總監。而唐納倫和奧門羅兩人其實都是在劍橋學法律出身，唐納倫還取得正式的律師資格，他曾說「因為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創立了劇團。」但兩人可說是基於共同對莎士比亞的喜愛，在當代為莎劇賦予新的註解，以良好的默契合作至今，而唐納倫更在在英國劇場界有顯赫資歷，得過包括年度最佳導演、最佳戲劇導演跟奧立佛傑出成就獎等三項勞倫斯奧立佛戲劇獎。
唐納倫和奧門羅在二０００年也在俄羅斯契柯夫藝術節的贊助下在俄羅斯成立與你同行劇團的姊妹團，這個俄羅斯姊妹團曾在二００八年到台灣搬演全部由男演員演出的莎翁喜劇《第十二夜》。與你同行劇團目前是巴比肯藝術中心的駐中心劇團，每年會推出一個新製作，除了在巴比肯演出，也巡演至世界各地。而他們在莫斯科的姊妹團則每年會推出一個俄語製作巡演到倫敦。由於對莎士比亞的喜愛，與你同行劇團有大部分的製作都是莎士比亞的劇本新編。
唐納倫與奧門羅也跨界到電影，共同執導《Bel Ami》一片，這部改編自莫泊桑短篇小說的電影將由《暮光之城》的當紅演員羅伯‧派丁森主演，卡司還有烏瑪‧舒曼、克莉斯汀‧史考特‧湯瑪士等著名演員，預計二０一一年上片。劇場導演跨界到電影雖然能讓作品更普及、被更多人看到，但是對於這個在英國劇場界有龐大粉絲的兩人組，粉絲還是會擔憂他們跨界到電影後，是否原本在舞台上不妥協的風格會受到商業、票房等壓力而有所改變。
相關網站：
Cheek by Jowl 官方網站：http://www.cheekbyjowl.com/
(本文刊載於PAR表演藝術雜誌209期／2010年5月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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